调查丨健身器材“老大”力玄运动IPO：被“偏爱”的供应商力驾金属是什么来头？五金◎虽然同为钢材供应商，且交易金额相近，但相比常熟环通，力玄运动显然更“偏爱”力驾金属。在采购金额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力玄运动每年末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余额明显高于常熟环通。但是，力驾金属不管是注册资本，还是缴纳五险的员工数量，显然不及常熟环通。
◎从成立至今，力驾金属先后使用过三个企业通信地址，而曾经的2个通信地址跟力玄运动关联方重合。
◎一位自称力玄内部员工的人士称：“这边（指着一片车间）之前是个钢管厂，后来搬走了，去年搬走的，他们是给力玄做代加工的。我们属于力玄，力玄厂房收回来了。”而此处的钢管厂就是力驾金属。
截至目前，A股“健身器材”阵营已上市的有英派斯（SZ002899，股价14.10元，市值16.92亿元）、舒华体育（SH605299，股价11.09元，市值45.64亿元）和三柏硕（SZ001300，股价15.26元，市值37.20亿元）；江苏康力源体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已首发过会；浙江力玄运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力玄运动）尚在闯关IPO。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研究发现，力玄运动主要为迪卡侬、诺德士等国际知名运动健身品牌代工，2021年营业收入为35.20亿元，归母净利润为4.43亿元，三年内主营业务收入复合增长率达50.28%。
在翻阅力玄运动招股书（申报稿）的过程中，被公司格外“偏爱”的供应商慈溪市力驾金属制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力驾金属），引发了记者的兴趣。《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调查发现，力驾金属曾经的企业通信地址与两家力玄运动实控人关联方地址重合，且力玄运动实控人曾设立的一家健身器材公司也取名为“力驾”。
招股书（申报稿）显示，吴银昌家族（吴银昌、赵婉浓夫妇及其子吴彬）为力玄运动的实际控制人，三人通过直接和间接方式合计持有发行人84.09%的股份，控制公司74.81%股份。同时，吴银昌担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吴彬担任公司董事，吴彬的妻子蒋臻担任公司董事、吴银昌的表兄弟杨立辉担任公司董事、副总经理。
不仅是家族人员参与公司管理，力玄运动的家族关系还渗透到公司上游的各个环节，涉及的“关系户”就包括了老板吴银昌的外甥、姐夫、小舅子、亲家等。力玄运动也因此成为关联方获取订单的平台。
在纸箱加工及采购的供应商中，慈溪市展阳包装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展阳包装）、慈溪市贯元包装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贯元包装）、慈溪市宗汉展宏纸箱厂（以下简称展宏纸箱厂）是吴银昌姐姐之子张稚展（即吴银昌的外甥）控制的企业，2019年~2021年，力玄运动对这三家企业的合计采购金额分别为649.24万元、4410.53万元和5326.58万元，3年翻了数倍。
在浸塑加工服务的供应商中，慈溪市宗汉建坡金属制品厂（以下简称建坡金属）、慈溪市宗汉致强塑料制品厂系力玄运动董事蒋臻的父亲蒋志康（蒋臻为吴银昌之子吴彬的妻子，因此蒋志康为吴银昌的亲家）控制，2019年~2021年，力玄运动对其的采购金额分别为2.99 万元、526.38 万元和1564.76 万元，交易金额3年内从几万元跃升到千万元级别。
在金属加工件及少量塑胶件的供应商中，吴银昌的两位姐夫孙纪权和张国申、小舅子赵志开、表外甥卢可伟控制的企业均名列其中，2019年~2021年力玄运动向上述关联方采购合计金额分别为5193.57万元、9366.04万元和10585.35万元，3年时间翻番。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关联供应商有部分专门为力玄运动服务。例如2021年，蒋志康控制的两家企业向力玄提供的外协服务金额占其收入比例就接近100%，张稚展控制的贯元包装和展宏纸箱厂的外协服务金额占其收入比例也接近100%，力玄运动也披露吴银昌的小舅子赵志开控制的慈溪市立凯五金配件有限公司“除发行人外不存在其他客户”。
力玄运动并不避讳其生意惠及老板亲戚，随着公司营业规模的扩大，上述合计关联采购金额也从2019年的7445.93万元升至2021年的1.83亿元，三年翻倍。
对此，反馈意见要求力玄运动“披露关联交易是否影响发行人的经营独立性、是否构成对控股股东的依赖，是否存在通过关联交易调节发行人收入利润或成本费用”。在更新版招股书（申报稿）中，力玄运动表示报告期各期公司向实际控制人亲属控制企业所采购金额占发行人当期营业成本的比例均未超过8%，上述采购具有真实的商业背景且采购价格公允，对发行人的经营独立性不构成重大影响。
2月20日，力玄运动针对上述问题回复《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称：“报告期内，公司向实际控制人亲属控制企业所采购金额占发行人当期营业成本的比例较低且呈下降的趋势。采购金额具有真实的商业背景且价格具有公允性。另外，公司具有完善的原材料供应商评估体系，组织供应商筛选、评审工作等，挑选合格供应商，以保证原材料质量满足客户要求，不存在倾斜关联企业的情况。”
如力玄运动所言，其关联采购占比不超过8%，但在更大份额的非关联采购中，《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研究发现，有一家每年交易金额约1亿元的供应商力驾金属，让人有点迷惑。
对于健身器材厂商来说，钢材是重要的原材料。招股书（申报稿）披露，2019年~2021年力玄运动每年的前五大原材料供应商中，钢材供应商就占到两席，分别是力驾金属、江苏省常熟环通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常熟环通）。
2020年和2021年，力驾金属均为力玄运动第二大原材料供应商，供应钢材金额分别为1.08亿元和1.27亿元；常熟环通均为第三大供应商，供应钢材金额分别为0.94亿元和1.05亿元。虽然同为钢材供应商，且交易金额相近，但相比常熟环通，力玄运动显然更“偏爱”力驾金属。
首先，作为同样向力玄运动销售1亿元左右价值钢材的供应商，力驾金属与常熟环通的企业规模差距悬殊。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以下统称工商资料）显示，从注册资本看，力驾金属的注册资本仅为10万元，而常熟环通为1076万元；从人员来看，力驾金属2020年年报显示其缴纳五险的员工数量为3人，而常熟环通同期缴纳五险的员工数量为96人（由于最新的2021年年报中，力驾金属未披露社保信息，因此两者均选取2020年数据）。
其次，在采购金额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力玄运动每年末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余额明显高于常熟环通。2019年~2021年各年末，力玄运动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余额均排名第一，占比约60%~78%。其中，截至2020年末和2021年末，力玄运动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余额均超过1600万元，而2020年末，力玄运动对常熟环通的预付款余额为340.42万元，前者是后者的近5倍。2021年末，常熟环通并未进入预付款前五名单，意味着力玄运动对其的预付款余额低于第五名的40.53万元，而这尚不及力玄运动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余额的“零头”。
力玄运动披露，公司预付款项账龄基本在1年以内，这意味着力玄运动向所有供应商支付的预付款基本为当年新增，并非历史累积。以2021年预付款计算，力玄运动对力驾金属的预付款占当年对其采购金额的12.8%，而常熟环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般而言，企业针对同一原材料向不同企业的采购模式会一以贯之，但是力玄运动却对两家钢材供应商区别对待，每年对力驾金属大量预付，导致资金被占用，对常熟环通却很少预付，如此操作让人有点难以理解。
2月20日，力玄运动回复记者称：“公司根据生产排期及材料价格情况向供应商预付货款以购买钢材，因而形成一定的预付货款。在日常经营中，公司与力驾金属、常熟环通均签署了采购合同，并按照双方合同约定的支付条款进行付款。”上述回复中，力玄运动并未具体说明对两大钢材供应商采购和付款模式差异的原因。
不管是采购金额还是预付款项，力驾金属在力玄运动供应商名单中都显得较为突出。那么，力驾金属到底是什么来头？
工商资料显示，力驾金属成立于2017年，经营范围为金属制品、塑料制品、五金配件制造、加工，股东为两名自然人傅云珍、卢菊美，各自持股50%。在招股书（申报稿）中，力玄运动未将力驾金属列入关联方名单。
不过，巧合的是，在力驾金属成立之前，2014年力玄运动实控人之一赵婉浓设立了宁波力驾健身器材销售有限公司（后于2020年8月注销），该公司名字中也出现了“力驾”字眼。招股书（申报稿）显示，力玄运动称该公司的设立是为了销售力玄自有品牌健身器材，开拓国内销售渠道，但并未透露其与力驾金属同名的渊源或关系。
从成立至今，力驾金属先后使用过三个企业通信地址。其中2017年、2018年年报地址为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路1号；2019年、2020年年报地址为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宗庵公路7号；2021年年报地址为浙江省宁波杭州湾新区庵东镇华兴村华星路125号。这三个地址中，前两个与力玄运动的关联方重合。
首先是“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路1号”，力玄运动实控人之一吴银昌的外甥张稚展控制的贯元包装，也长期使用该地址。工商资料显示，贯元包装于2018年4月成立，2018年11月将住所变更至“浙江省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工业区潮塘路*号”，且历史上仅变更过一次住所，目前企业注册地址显示“浙江省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工业区潮塘路1号”。这意味着贯元包装自2018年11月就开始使用“潮塘路1号”的地址，与力驾金属2017年~2018年使用该地址的时间出现重合。
此外，天眼查显示，注册地址为“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路1号”的3家存续企业中，除了贯元包装外，还有展阳包装、展宏纸箱厂。如上文所述，上述三家企业均系张稚展控制的企业，且均与力玄运动存在关联交易，为其提供纸箱包装。
力驾金属的第二个地址是“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宗庵公路7号”，力玄运动实控人之一吴银昌的亲家蒋志康所控制的建坡金属，其地址与上述地址出现一定重合。工商资料显示，建坡金属2019年1月成立，2021年10月注销，经营场所未发生变更，一直为“浙江省慈溪市宗汉街道宗庵公路7号-3”。这与力驾金属2019年、2020年使用“宗庵公路7号”地址的时间出现重合，仅是具体门牌号后的数字出现细微差异。
今年1月初，《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现场探访了力驾金属的三个地址。在其2021年年报地址“浙江省宁波杭州湾新区庵东镇华兴村华星路125号”，记者经与保安和员工确认，力驾金属如今在此办公。
记者在现场看到，力驾金属的厂房面积较大，有大量钢管堆积，也有卡车停放。据员工透露，力驾金属做钢材加工，称“我们（规模）很小，十多个人”。当记者问及是否与力玄运动有合作时，相关员工并未作出回应。
此外，在力驾金属的旧地址“浙江省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工业区潮塘路1号”，记者在现场看到，该地址为封闭式厂区，门口有拉闸式门禁，门口标志写着“潮塘路1号”、“慈溪市展阳包装材料有限公司”。厂区内有多个车间，从厂区内的告示和招牌可发现，在厂区内办公的企业包括了张稚展控制的贯元包装、展阳包装，车间内有纸箱堆叠的情况也符合张稚展旗下企业主营纸箱包装的业务特点。
作为力玄运动的关联方，厂区内有力玄运动的痕迹。首先，主楼体上写着“企业愿景：国际一流健身器材制造商”，而力玄运动招股书（申报稿）显示公司致力于成为“全球一流健身器材制造商”；第二，厂房有部分区域摆放有健身器材，有一车间内摆放着金属半成品，旁边挂着的告示板上有力玄运动的logo，写明“成车焊接模具摆放目录”，厂区内也有穿力玄的员工进出；第三，有一车间写明“诺德士内销产品专用仓库”，诺德士为国际知名健身器材品牌，也是力玄运动的重要客户。
招股书（申报稿）显示，力玄运动租赁了位于慈溪市宗汉街道潮塘村一块5000平方米的地块作为工业用途，但不清楚该地块是否为上述的“潮塘路1号”厂区。厂区附近的人士告诉记者：“附近做健身器材（的）就这一家（潮塘路1号），里面好几个厂”、“这家（潮塘路1号）老板叫银昌（记者注：此处应指力玄运动实控人之一吴银昌），是做健身器材的”。
厂房内部员工向记者表示，力驾金属确实曾在潮塘路1号的厂区办公，确实是做钢管的，从这个厂区搬走约有一年时间。而针对力玄运动与力驾金属、展阳包装的关系，一位员工称：“（这里）整个老板就只有一个，老板就是力玄，展阳和力驾的老板都是一个（指力玄运动），给他承包。”另一位自称力玄内部员工的人士称，“这边（指着一片车间）之前是个钢管厂，后来搬走了，去年搬走的，他们是给力玄做代加工的。我们属于力玄，力玄厂房收回来了。”
针对力玄运动是否在力驾金属的旧地址“宗汉街道潮塘路1号”有实际经营活动，公司仅向记者表示：“力玄运动主要经营场所为慈溪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新兴大道618号和818号。此外，因公司生产经营需要，公司还存在部分不动产租赁情形。”
此外，力驾金属的另一个旧地址“浙江省宁波市慈溪市宗汉街道宗庵公路7号”，如上文所言，该地址与力玄运动另一“关系户”建坡金属的地址存在一定重叠。记者多处走访未能找到该地址。据当地人介绍，宗庵公路也名为历崔路，记者仅能寻找到门牌号为“历崔路7号”的地址，现有不锈钢厨具厂，该厂负责人称其2020年搬到此处，不知道力驾金属和建坡金属。
对于力驾金属旧地址与力玄运动关联方地址重合的原因及合理性、力驾金属是否与力玄运动存在关联关系，公司方面回复《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称“慈溪市力驾金属制品有限公司为力玄运动供应商，与力玄运动无关联关系”，但并未解释地址重合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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